“时代逸飞:陈逸飞回顾展”正在浦东美术馆展出,这也是艺术家陈逸飞(1946-2005)最大规模的个人回顾展,从红色题材《开路先锋》《黄河颂》到“海上旧梦”系列代表作《玉堂春暖》,再到首次亮相上海的《我的邻居》,完整呈现了陈逸飞的艺术探索与追求。
陈逸飞的艺术人生,无疑是上海当代美术史极其重要的一页,也是追溯与探讨上海当代文化精神的样本之一。近期,浦东美术馆专门举办了陈逸飞学术研讨会,来自艺术界专家学者及陈逸飞的亲友、生前故交齐聚一堂,共话“时代逸飞”。

陈逸飞油画《浔阳遗韵》(非本次展品)
他反映老上海酒吧的生活,也是通过一种变形来表现这样一个场景。我觉得他在这个阶段又有一个表现手法,就是拉近距离大特写,感觉你就站在这个画里,令人身临其境,能够听到他们的心跳,能够闻到他们的气息,造成观众与画的空间的紧迫感或者逼仄感,给你一种很尖锐的、触动心灵的效果。
这样两件作品,左边的就是他在咖啡馆,像这类作品也有人提出好像没多大意思,实际上他表现的那个时代酒吧、咖啡馆里一些人的心理状态,这个是刻画很深刻的。再后面酒吧柜台后面的人,好像有一些冷眼旁观,对于人世间的冷眼旁观,都表现得很深刻。
因此对于陈逸飞的作品,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说他好说他坏的都有,褒和贬的看法在某些本质上是相同的,为什么呢?那就是未能认识到陈逸飞“海上旧梦”系列所具有的城市文化意义。

展览现场 《仕女与鸟笼》创作于1992年,是陈逸飞归国后“海上旧梦”系列的标志性作品之一。
他用批判的手法描绘了旧上海的生活,有温暖,也有苦涩。他发现过去的岁月不完全是黑白的,也有鲜活生动的一面,记录那个时代的一颦一笑、一饮一啄的市井气息;他以典型化的人物,构架起了旧上海市民生活的面目,具有社会美学的美感。
张立行(文汇报创意策划总监、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陈逸飞直到今天还在让我们怀念,让我们谈不尽的陈逸飞,他确实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刚才大家都是从绘画的本体来谈陈逸飞,按我的理解,仅仅是一个画家陈逸飞的话展览是难以成为上海滩的文化事件的,只有一个具有更广泛影响的社会文化人物的回顾展,才能成为一个事件。确实我们看到的在1993年回国之前,我们可以说画家陈逸飞,著名油画家陈逸飞,但是在1993年之后的那个10年里面,他就是视觉艺术家陈逸飞。
顾村言(澎湃新闻艺术评论主编)
有人说陈逸飞“出道即巅峰”,其实他的成长与出现与近现代上海这样一个大的海派文脉背景有极大的关系。
陈逸飞的成长历程,折射出海派文脉的核心特质:在开放中坚守,在融合中创新。他的老师辈像颜文樑、孟光、哈定等教育家通过本土化改造,将线条、素描等西方技法与中国审美意蕴结合,形成独特的“海派式表达”。这种兼容并蓄的胸襟,避免了苏式教育体系的单一化,又借鉴了传统文人画写意的特点,如“孟光画室”素描教学体系以“情理相融”为核心,强调线条的独立审美价值与创作者的情感表达,与当时主流苏式素描的块面明暗法形成鲜明对比。陈逸飞后来在艺术创作中,把西方的写实体系和注重内在的写意相结合,与他在成长过程中受到教导和受这些高人指点是分不开,所以他的成长不是“出道即巅峰”,而是他成长的黄金时期是浓缩的,也是上海这座城市独有的。而他,确实是幸运的。

孟光致陈逸飞信函(手稿)

陈逸飞《水乡》
陈志强(陈逸飞同学)
我只能从我们老同学眼睛里的陈逸飞来讲一点自己的感想,以此来纪念陈逸飞逝世二十周年以及八十诞辰。我与逸飞同龄,考进美专预科时,脖子上都还挂着红领巾。
我们眼中的陈逸飞,首先他是尊师重道,薪火相传。关于他跟孟光老师的感情,是有口皆碑的。他不光是对孟光老师好,我们还有一个老师叫哈定,“文化大革命”当中,他受尽了折磨,他因为开了画室,作为上海美术界所谓坚持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一个画家,冲击是很大。但是陈逸飞始终对哈先生执弟子礼。

1962年夏欢送同学参军时的合影,右一为陈逸飞。
关于“大美术”,我要稍微讲几句。陈逸飞跟我说了很多,他当时蛮委屈的,他说很多人说我像商人,说我去赚钱,没有钱怎么能立足?我是布道者,我希望我们整个民族的审美能够提高,提高以后我不算大师,我顶多是画油画当中画得比较好的其中之一,希望通过“大美术”普及,我们的整体水平提高以后,相信在下一代会有更多的大师出现,这是他跟我说的原话。
李超(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陈逸飞赶上了一个历史极好的时期,他的第一次转型是革命浪漫主义和革命写实主义的结合,他的作品正好符合了这个转型,甚至于我认为陈逸飞他是有这方面先知先觉的,这不是艺术学校培养的,而是他就有这种天赋和感觉。就是因为上海城市文化的基因,在历史上造就了陈逸飞这一代人,陈逸飞背后还有一批人,包括像魏景山,他们从历史上实现了转型。

展览现场《占领总统府》
还有一次转型,我认为也是和陈逸飞有关,就是从改革开放以后的一次,写实主义和象征主义结合的转型。艺术家通过样式语言寻找一种艺术样式的新的突破,从陈逸飞的角度来讲,实际上他在寻找一种“大视觉、大审美”下的中国视觉文化的精英的元素。无论是“水乡”系列也好,“海上旧梦”系列也好,“音乐家”系列也好,实际上都是在这方面的探索,只是说这个探索刚刚起步。如果陈逸飞先生在今天这样一个转型,一定是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或者走上学术前沿的阵地,这个是我的一种感觉。
傅军(上海油雕院美术馆馆长)
大家都提到陈逸飞先生为什么始终能踩中时代的风口。我们油雕院的第一代大师,从吴大羽、周碧初到张充仁几乎与时代是错位的,但为什么陈逸飞不光是“文革”的后期,1980年代、1990年代直到2000年的初期都走在时代的前沿,我觉得他这种艺术天赋,不光是在艺术领域,他的天赋还表现在他对时事的判断力和敏感性,他在关键节点上始终能够把握方向。他去美国这段时间,一直保持着跟国内的联系,他的敏感性并不是说武断地作出判断。后来才有他不断地从美术扩展到“大视觉、大美术”,包括今天视觉艺术学院的成立也印证了不光是他的艺术理念,还有他思想观念的预见性和超前性。
一座城市的文化是抽象的,我们需要像陈逸飞这样一个个具体的人,一件件具体的事来代表这个城市的文化形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陈逸飞是时代之子,代表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一个象征。

《威尼斯》
朱刚(上海市美术馆协会会长)
陈逸飞是一个时代的巅峰,这不仅仅体现在他的技法,还体现在他的理念是先进的。陈逸飞在和我们交往的时候,提出了“大美术、大视觉”,也多次提到包豪斯,说它是怎么样把生活和艺术相结合,这些概念在当时都是有前瞻性的。他也说过他确实没有回避市场,提到文化产业这些理念,这些理念在今天看来依然是领先时代的。陈逸飞的英年早逝是我们的一个很大的损失,他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财富。
朱枫(上海影协常务理事、导演)
我总在想,陈逸飞,应该叫他什么?我觉得在视觉艺术家上一定要加个视觉文化艺术家,他是视觉文化的高度,他有三种视角。
一种是仰视,对艺术之神的敬畏,他是一个殉道者,过着艺术苦行僧的生活。大年夜跟家人吃完年夜饭之后马上赶到画室去。其实他成名那么早,成就那么高,也不缺钱,完全可以把节奏放慢一些,过得更休闲放松一些。但是他是苦行僧式的,一定要殉道。
一种是平视。他的作品永远是雅俗共赏的。做到雅俗共赏这个境界太不容易了,他的作品中有各种因素,写实主义、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先锋的、古典的、世俗的、商业的找到平衡点和结合点,他的作品,不同层次的人去看都能找到不同的契合点,这点是很了不起的。
还有一种是俯视。所有的艺术门类都是他的菜园和菜地,都是他可以耕耘、播种、开花结果的地方。他不会被某一样东西所定义。仰视、平视、俯视这三种视角,可能构成了陈逸飞的艺术人格。
沈奇岚(“时代逸飞”展览执行策展人)
陈逸飞先生身上兼具诗性和史诗性,他是唯美的,他又是壮阔的,这是作为艺术家的他非常了不起的。
陈逸飞先生艺术的当代性,在绘画中也得到体现,后期的各种实践,电影的、公共艺术的,然后他创造的视觉的平台以及服装集团都是在各个角落影响着一代人。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他印证着时代的光芒,时代也成就了陈逸飞先生的一代风华,他代表一个时代有信仰和信念的、有使命感的一代人,所以每次看到都特别感动。

陈逸飞为上海创作的城市雕塑,现场展出模型
王远(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我印象当中陈逸飞先生那个年代,人们还不太会笑,街上的衣服颜色都差不多的,都是灰的,如果你去买衣服,估计就把尺寸报给谁,都可以代买了。我主要想从陈逸飞先生通过美术,对人、对这个社会、对这个城市会有可能的一种改变这个角度来谈他对时代的贡献。 他后来办杂志、拍电影、做公共艺术、做时装,其实都想改变他所看到的一些可能还不够完美的角度,所以他践行了很多,跨界做了很多事情。
赵抗卫(画家、原上海中外文化艺术交流协会会长)
其实陈逸飞还有很多这次展览所不能囊括的,比如陈逸飞还有很多水墨画,这次展览没有重点展出和研究。我们这次展览怎么针对年轻人把逸飞的精神传承和发扬好?这是我们这个展览在接下来半年的一个任务。浦东美术馆是年轻人“网红打卡”的地方,浦东美术馆是一个一流的美术馆,它不仅做陈逸飞,接下来还会做很多当代国际艺术方面的一些展览,它的观众主要是年轻人,它的观众和艺术、时尚、潮流结合在一起。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